耶椰椰耶

间歇性做饭瘾

建亥十二行记


街垂千步柳,霞映两重城。寻至广陵,不禁惊叹如此盛况。唐之后,中兴未至,天下大乱,最沉重的几个字便是: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。

拜过三清祖师,迈出门槛,竟一反前几日的天象,日头大好。广陵城内集市的光景,可谓目不暇接,热闹非凡。剪纸、玉雕、盆景、傩舞、杖头木偶戏,文人墨客为之沉醉,半大的小孩儿也垫着脚探头瞧,还有古琴,清曲、弹词、评话等等,也有不少我叫不上名字的曲艺。

在武当山上就听闻广陵琴技第一街,迷路间竟阴差阳错的问到了。一条巷子里清幽淡然,竹篱笆里隐约邈邈余音,摆着的霓琴在庇荫处,染着层润泽的光彩。

问了位晒太阳的老先生,能否修琴,竟热情的没收半点费用,拉进屋里,放下琴,还递了盘糕点。

我常背的一柄为仲尼式,髹黑漆,云杉面底,通体呈细密流水断兼小梅花断,从池沼两孔观木质已呈乌紫色。断纹处略微起漆壳,已经有些刹音。

老先生在不远处问到“道长可是从北方游历而来?这木料,不似此地的琴。”

“不瞒您说,正是武当弟子,下山云游,一路没来得及维护这好琴。”

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也凑上前去看着他的动作。

“麻烦您了,我别的不行,算卦还有一手,先生可有什么需要帮忙?”

“……前几日一盒鹿角灰寻不见了,道长若是能算到…”

详细问了当日时辰,起卦推算。“东南方向,有关水的东西,先生可有些印象?”他一愣,转瞬抚掌叫绝,“果真神机妙算,”而后转身从后院的池子旁,拿来一个木盒子。

丈量了高低平斜,取了80目鹿角灰和生漆伴成黑腻子,匀在低处,在裂处加生漆,以绳缚之,待第二日方可复原。

正巧想再去城里转一转,就在一旁寻加客栈,放了行李,向繁华处走去。城中兜兜转转一日,仍旧为这里的糕点样式所惊叹不已,一不小心就用多了些盘缠。

在琴市时所闻,广陵的江都方酥,堪称一绝。今日一见,果然名副其实,不枉晨起就赶去排队侯着。糕点包在油纸里,上层芝麻粒粒饱满,晶莹透亮。体内层层相叠,薄如蝉翼,酥脆而不硬,绵软而不粘,入口即化,香甜怡人。顺带了一笼翡翠烧麦,其色泽翡绿,甜润清芬,薄皮丰馅带来饱满口感。因为糖的精妙运用,低调平和的两道点心赢得了双绝的称号,温婉细腻,糖无处找寻,而甜却无处不在,其形如石榴,底若钱币,上端突露如蓬头,点缀上少量肉糜,色如翡翠,看着就令人愉悦,犹如满园春色关不住。

 出了扬州城,往西南方向走就是穹窿山上真观。相传,尝取石脂于此。左思《吴都赋》云:"赤须子蝉蜕而附丽。"赤须子,道教传说中的神仙。《文选》李善注引《列仙传》云:"赤须子,丰人也,秦穆公之主鱼吏也。数道丰界灾异水旱,十不失一。食柏实、石脂,绝谷。齿落更生,细发复出。后去之吴山。"赤须子本非吴人,故曰"附丽"于此。当今朝廷以之国教,香火正旺,施道渊前辈栖穹窿山茅君故宫,鸠材修葺殿堂,庙宇势之宏伟,还是前所未见。

许是来的不巧,几个穿着官服的香客正堵在门前高谈阔论。也难怪,亮生前辈隐于三茅峰清修之地。

此处桃花漫山,不禁想起了武当的师兄师弟们……刚入门时最要好的小师弟,没半人高的奶团子,嚷嚷着要喝闻师叔的桃花酿,才沾了几滴,就被酒气熏的昏了头。实在让人哭笑不得,把小孩儿带去了屋里,裹好被子…只是那一战里,亲眼看着他倒在金顶前的地上,浑身是血,却无能为力的动弹不得,全身的骨头好像都碎在肉里,只能意识不清的嘟囔着,我没事…先救师弟……

“少侠,楚少侠?”前辈两声轻唤,才回过神来,手里的茶杯已经被捏成碎片,扎进直冒冷汗的掌心里。

“抱歉…见笑了,想起一些旧事罢了。”

“清修之人,最忌为情所使,少侠…有些事终该放下……”

但这叫我怎能放下。在心里念叨,攥紧了手里陈旧的发带,瞧着像是武当的样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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